王剑章
事情要从1998年3月的一天说起,江苏常州市在侦查一起特大非法集资案的过程中发现,有200万元资金来自江苏省镇江市。很快,有关部门找到当事人———镇江市体改委生产体制处处长、镇江市产权交易中心总经理邬堤谈话。43岁的邬堤长得虎背熊腰,肥头大脑,在镇江也算得上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可面对侦查人员的谈话,马上便变得心神不安,对他来说,拆借资金本是小事一桩。但令人心底发寒的是:他挪用了50万元公款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在侦查人员的追问下,他吞吞吐吐地交代了挪用50万元的事实。当再追问他挪用50万元干什么时,邬堤埋下头回答:“买录像带。”侦查人员想:什么录像带要挪用50万元?于是,一桩奇异的丑案真相大白。
邬堤的厄运首先要从一个女人说起。36岁的杨留留是常州市恒裕物资公司的经理,恒裕属于挂靠集体实为私人所有的小公司。1996年10月,杨留留资金紧张,立刻找到恒裕的主要客户、常州宏达固化剂厂的负责人华某,希望他立即归还货款。华某两手一摊,诉起苦来,不过,华某眼珠一转之后告诉杨留留,他在金坛有一个好朋友叫陈纪保,此人交游神通,认识很多有钱人,不妨找找他。华某立即带杨留留赶到金坛,见面后,杨留留感到陈纪保果然是一个不凡之人,陈纪保对杨留留热情洋溢地说,他在镇江有一个割头兄弟,平时自己做生意大多找他借钱,迄今还欠他17万元,但这位朋友从不催要。
陈纪保的镇江的朋友就是炙手可热的邬堤。马不停蹄,三人一起赶赴镇江。
邬堤在办公室里接待了杨留留一行三人。陈纪保希望邬堤借款给华某,邬堤则频频点头。其实,陈纪保的话邬堤压根没有听进去,他的眼光频频朝着颇有几分姿色的杨留留扫来扫去,看看多么柔韧丰腴的身材,多么白皙的皮肤,简直是一条美人鱼啊!
邬堤颇有声势地许诺:“几百万不成问题,我马上将钱划到宏达。”杨留留和华某喜上眉梢,庆幸这么快碰上了一位财神爷。
随后,杨留留和华某三番五次去镇江找邬堤,邬堤总是说好办,好商量,但并不拨出分文。
与此同时,在杨留留向邬堤借款期间,杨留留又认识了常州农行做融资生意的邵某和常州农行桃园分理处主任戎某。他们告诉杨留留,办厂做实业很辛苦,钱很难挣,不如做融资生意,将有钱人的钱存到农行来,再从中拿介绍费,既轻松又保险。
杨留留感到做融资生意很适合自己,就立即给邬堤打电话,希望邬堤能支持自己。邬堤依旧大气地告诉杨留留,我可以拆借500万元资金给你做融资生意。
心花怒放的杨留留带着戎、邵一起赴镇江,和上次一样,邬堤只打雷不下雨。
邬堤的言而无信让戎、邵牢骚满腹,他们不断指责杨留留办事不牢靠,而杨留留则满腹疑虑:这个男人犯了什么毛病?明明答应了借钱,可临到办实事时又不声不吭,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一心想融资的杨留留没有想到自己成了一条鱼,因此她总想不到去咬钩。
融资的巨额利润让杨留留欲罢不能,她在家苦苦思索着对策,恰在此时,邬堤的电话来了,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杨留留告诉邬堤:“我正为融资一事而寝食不安。”邬堤立刻发出深情款款的邀请:“你到镇江来玩玩吧!”
杨留留又匆匆赶到镇江,很快在镇江宾馆开了一个房间。邬堤立刻赶到了杨留留的下榻处,见是杨留留一个人,邬堤心想:这个女人这回懂事了。邬堤将杨留留压倒在床上,哪知杨留留不中意他的五大三粗,猛力用双脚将邬堤蹬下床去。
邬堤的脸扭曲变形了,他立刻甩门走人,临走告诉杨留留:借钱的事,以后再研究吧!
杨留留知道自己双腿蹬掉的不仅是一个好色之徒,而且也是一尊得罪不起的财神。为了融资,她已花费不少作了铺垫,从镇江回常州后,杨留留一连几天茶饭不思,令人眼红的利息差让她无法歇手。她心有不甘地给邬堤打了一个电话,虽然声音极尽温柔,而邬堤则是冷若冰霜。
放弃唾手可得的财源,这不是杨留留的个性,情急之下,杨留留一个热线招来陈纪保。自杨留留与陈纪保相识后,很快就为陈纪保的潇洒风度精明能干所倾倒,为了共同的目标,他俩很快走到一起、睡到一起了。
邬堤对于杨留留的非礼无疑激起了陈纪保的嫉恨之心,但杨留留依然不肯放弃既定目标。两人商议后感到:邬堤相当狡猾,如果不抓住他的某种把柄,很难打开缺口取得资金。
他既然好色,就给他设置一个粉红色的陷阱,两人商定找一个美貌的小姐,诱邬堤上床,然后将这一过程拍摄下来,有了物证之后,邬堤还不乖乖将钱存进常州农行?
既是摄像,首先就要找一个会摄像的帮手,杨留留很快找到华某,华某立即推荐其侄子顾成伟加盟,顾成伟很爽快地答应帮助玉成此事。
接下来就是找小姐,而且很快找着了。
邬堤单单是对漂亮的杨留留有兴趣还是对所有漂亮的女人都有兴致?根据杨留留的建议,陈纪保决定试试。
陈纪保给邬堤打电话,说金坛有一养螃蟹的专业户孙某想扩大养殖计划,想请邬堤给予贷款,并在方便时到实地考察一番。见是好友相邀,邬堤赶至金坛孙某处,考察完毕后,陈纪保安排邬堤入住当地的天艺楼,陈纪保吩咐小姐前去邬堤房间与邬堤相爱,邬堤兴高采烈地接纳了。
对于这次试验,陈纪保没有安排摄像,不过,陈纪保相信,狗到天边也吃屎。
罗网已织就,下面就是等候邬堤入网了。杨留留对陈纪保说,你是他的老朋友,他一向信任你,你负责引蛇出洞。为了情妇的欢心,也为了自己的利益,陈纪保义不容辞承担起了重任。
转眼就到了1997年5月,陈纪保认为时机成熟,遂调兵遣将,兵分二路:杨留留、华某、顾成伟从常州赶赴镇江,他们在该市花园大酒店开了两间房,经过试机,顾成伟一人躲在壁橱内摄像,陈纪保带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姐及一个股友许某从金坛赶往镇江与杨会合。
一干人在邬堤办公室谈完工作后就去花园大酒店吃饭,刚放下筷子,顾成伟先潜入房间的壁橱内静候邬堤进房,陈纪保与邬堤勾肩搭背进入了预定的房间。邬堤没有想到,他的好朋友已为他的好事做好了一切准备。
许是酒精的作用,面红耳赤的邬堤脚跟有些飘浮,正欲上床小睡片刻,面容姣好的小姐过来搂住邬堤的脖子亲个不停,朦胧醉眼中,这个以卖肉为业的小姐成了云中下凡的天仙。就在两人风起云涌之际,顾成伟冷冰冰的摄像机对准了他们。
皆大欢喜,陈纪保、杨留留马不停蹄赶回常州看录像带,看完,陈、杨感到遗憾甚多,画面不够逼真清晰,两人决定,这事一定要办漂亮,让邬堤心服口服。
故伎重演,杨留留又一个电话打到镇江,请邬堤来常州签订协议,过了一个星期,邬堤依约来到常州。杨留留安排其人住常州宫苑饭店,因顾成伟物色的小姐尚未到,先吃饭,喝酒,大家轮番给邬堤劝酒。邬堤超常发挥地猛喝一气,达到“豪言壮语”的境界后,大家众星捧月将邬堤送进房间,此刻顾成伟已悄悄潜进房间壁橱内。打了几个饱嗝过后,杨留留派遣的小姐粉墨登场了,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个小姐更加艳丽妖冶风骚迷人,邬堤自然又上了钩。完事后,小姐进洗漱间冲凉,余兴未退的邬堤倚靠着门,用色迷迷的眼光欣赏着小姐的三围,邬堤的这一切均已被顾成伟摄入镜头中。
尽兴之后,邬堤下楼来办正事,问杨留留是否签协议,成竹在胸的杨留留沉下脸,语中带刺:你今天喝得太多了,谈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似醉未醉的邬堤感到有点不对头,可又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头,他星夜赶回镇江。
回到镇江的邬堤已彻底清醒,回想起临别时杨留留眼神中的冰冷,邬堤感到有蹊跷,一反常规,他给杨留留去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正是杨留留期待已久的,化被动为主动,让他来找她。
彼此冷冷问候之后,邬堤问杨留留最近在忙什么,杨留留打着呵欠说:“不忙,正在看三级片。”邬堤感到好奇,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就半真半假地问:什么三级片呢?这么精彩?杨留留轻描淡写地说:“世上就有这样的好色之徒,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找小姐连衣服也未脱光,完事了还要倚门欣赏,这个人还有点像你呢!”
五雷轰顶,这不是自己在常州嫖娼的细节吗?邬堤口气立刻软下来:“你想怎么呢?一切都好商量啊!”杨留留说:“这事于你也不难,只要你拆借500万给我,我就不会将录像带给你老婆还有省、市纪委看。”邬堤头脑嗡嗡的,还想说什么时,杨留留早已把电话挂上了。
邬堤这才知道自己遭了杨留留这个女人的暗算。情急之下,他立刻用电话找到“好友”陈纪保,请他帮助查询一下,杨留留处是否确有自己在常州嫖娼的录像带,陈纪保答应帮忙查看。
半小时后,陈纪保给邬堤打去电话,告诉他确有此事,不过,他劝道:“出了事也不要怕事,你只要在3天内在常州农行存进500万元,一切都不会有事。”邬堤立刻哭丧着脸说:“我手头很紧张,暂存200万怎么样?”陈纪保答应帮忙。
挂上电话,陈纪保杨留留搂在一起笑个不停,刚才,杨与邬通电话时,陈纪保的头正枕在杨留留的大腿上,杨留留的整套话语都是他教育的结果。
火烧眉毛,一天后,邬堤从镇江调200万元进常州,并写下存期一年的保证书,杨留留从戎某处领到25万元利息差,杨留留自己留下15万元,另10万元分给陈纪保。
得手之后,陈、杨感到扬眉吐气,世上的钱太好赚了,两人又商议下一步计划,干脆让邬堤多出点血,出资50万买断录像带。
陈纪保以自家兄弟的身份穿梭在杨邬之间“讨价还价”,邬堤对患难中一心帮助自己度过难关的陈纪保感激涕零。面对陈纪保软硬兼施的恐吓和信誓旦旦的许诺,邬堤无奈地作出了痛苦的选择:从单位挪用50万元现金,让陈纪保往常州赎回录像带,陈纪保将50万元交给杨留留后,杨分给他25万元。
度日如年的邬堤从陈纪保手中拿回两盒录像带之后如释重负,不过,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陈纪保手中还有两盒录像带未交给他。陈纪保还欠邬堤17万元,他已横下心不还这笔钱了,如果邬堤要他还款,这两盒录像带一定可以换一个好价钱!
邬堤的交代引起了常州市司法机关的高度关注,遂立即向镇江市纪委通报了情况,镇江市纪委又向京口区检察院进行了举报,此案很快告发。
1998年7月14日,镇江市京口区人民检察院以邬堤犯挪用公款罪向京口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公诉书中指出,由于陈、杨将勒索的钱用于还债和消费,案发后仅追回15万元,从邬堤家中扣押了3万余元,尚有31万余元未能归还,给国家造成了重大的、不可挽回的损失。
1998年8月14日,京口区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邬堤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剥夺政治权利2年。接到判决书,邬堤沉默无语,未作上诉,他对法官说,我是罪有应得,我痛恨那对狗男女,更痛恨自己。